我所處的法斯卡帝國,是三百年前人族僅剩的國家。在魔王軍進逼,危急存亡之際統一了人族,召喚了勇者,最後反敗為勝,佔領了魔大陸。

  法斯卡沒有國教這種東西,算是宗教寬容的國家。儘管如此,還是有個主流的宗教,那就是太陽教。

  太陽教崇拜光,認為世界上所有的光都來自太陽。除了這條聽起來莫名符合科學概念的教義,更奇特的是,他們甚至允許信徒同時信仰其他宗教。

  沒有繁瑣的經典和儀式,更沒有嚴格的禁忌和規範,只要偶爾靜下心感受太陽的恩惠,並在能力範圍內幫助弱者就好。或許正是因為入教門檻低、限制少,才吸引了大批信徒,成為主流宗教的吧。

  太陽教信仰不只在平民間普遍,在上流社會也是一種習慣。有錢人會捐助教會以表現他們的善心,空閒時也會參加冥想來顯示自己的修養。我跟霙參加過幾次,總之就是互相傳遞正能量的溫吞活動。

  不過這些都只是表象而已。

  教會內部的人士都有一種特殊的力量,可以幫助他們保護自己,驅逐敵人。據說要心靈平和,胸懷慈悲才能通過某種儀式獲得那種「神力」,實際上到底是如何,也只有他們自己知道。

  最常使用這種力量的人,當然是為了保護弱者而設立的教會騎士團。而眼前留著一頭鮮豔紅髮、態度嚴肅的騎士團團長,伊格涅小姐,更是其中的佼佼者。

  用完午餐,為了討論盜賊團的善後問題和去日昇的準備,我們聚集在會客室。莉莉忙著照顧還沒完全復原的阿德,所以到場的就是我、賽莉絲、瑟雅娜、艾維洛斯和伊格涅。

  瑟雅娜坐在桌子的短邊旁,我跟賽莉絲在她左側的長邊,我們對面則是伊格涅和艾維洛斯。老實說我覺得男的一邊女的一邊比較好,偏偏艾維洛斯那傢伙這時候又突然識相了。

  「首先……林,艾維,伊格涅,我還沒正式跟你們道謝。」瑟雅娜手裡握著茶杯,臉上掛著笑容,姿態優雅的坐在軟椅上。「謝謝你們在這種時候來幫忙,沒有你們,翠羽家可能已經不在了。」

  「沒有啦,我沒做什麼。」艾維洛斯露齒而笑。「林先生才是最大的功臣。」

  「很抱歉沒有早點趕到,日昇那邊有事耽擱了。」伊格涅一臉嚴肅。她穿的似乎是教會的修道服之類的,剪裁簡單,樣式樸素。

  嗯?我是不是該說幾句客套話?

  看著瑟雅娜帶有笑意的眼神,我聳聳肩。「我只是被那小鬼揍了一頓。」

  可以感覺到右邊賽莉絲的視線,但我用左手撐著頭,假裝沒注意到。至少她沒有不看場合進行肢體接觸。

  翠羽夫人聽了我的話後輕笑幾聲。「關於那女孩,你知道她的身份和目的嗎?」

  「她自稱鬼王伽爾瑪,目的……」我努力喚醒記憶。「噢,她有說過,盜賊團的首領是她朋友。」

  聽了這話,在場的人表情各異,大體上都是驚疑的表現。

  「鬼王是嚇小孩子的故事裡的那個嗎?」艾維洛斯臉上寫滿難以置信。

  「也有可能是冒用鬼王名號的人。」瑟雅娜一臉凝重。「無論如何,她以這種年齡的外表擊敗林,想必不是人類。是不是鬼族也無法確定……」

  我盡力不讓自己整個陷到柔軟的沙發裡。「她說殺死過她又活下來的人,世界創造以來只有我一個。也不知道真的假的。」

  「你殺死過她?」賽莉絲訝異的問。

  「世界創造以來?」艾維洛斯基本上都在忙著吃驚。

  「殺了一次,她原地復活了。」我撇撇嘴。想起來還是令人不悅。

  伊格涅在這時發問了。「可以請您詳細說明一下過程嗎?」

  我只好簡略敘述了一遍,從跟艾維洛斯分開,一直到騎士團來,這段時間內發生的事。由於是邊回想邊講,花了比我預期還要久的時間。

  「……我們一件一件來吧。」瑟雅娜放下茶杯。「關於那個自稱鬼王的女孩,艾維,伊格涅,我希望你們可以先不要對別人透漏此事。」

  騎士團團長靜靜的點點頭,非正式警官則是想了一下開口:「怕引起騷動嗎?」

  瑟雅娜笑著說:「這種事情很少人會當真的。只是目前我們這邊也沒有任何應對方法,說出去只是徒增困擾。」

  「我會傳達給騎士們。他們都可以信任,不會亂說話。」伊格涅如此說道。

  「謝謝妳。再來是關於盜賊團的幕後人士……」瑟雅娜的眉頭皺了起來。「林,那個郵差說的內容,你覺得可信度如何?」

  「我不認為他有說謊,但也無法排除他被騙的可能性。」

  翠羽家的當家看起來有些憂心。「那目前也沒辦法鎖定對象……伊格涅,黛兒最近有空嗎?」

  誰啊?

  「要找她幫忙嗎?」伊格涅喝了一口茶問。

  「嗯。想麻煩她以貴族區為主要範圍,調查曾經利用過郵務的家族。」瑟雅娜說著停頓了一下。「林,我覺得魯瓦·薩羅威不會是主謀。」

  我翹起二郎腿。「何以見得?」

  「我認為,他不會選擇自己嫌疑這麼大的方法。」她用食指輕輕點著茶杯邊緣。「我跟打過幾次交道,他是個很小心、很注重面子的人。」

  「退一步來說,就算不是他謀劃這場攻擊,那也只是眾多嫌疑者中除掉一個。」我抬起下巴,摸著鬍子思考。「如此處心積慮要陷你們於險境的人,也不能不處理吧?」

  這話倒是讓茶桌旁的幾個人都靜默了下來。

  「……你覺得有人真的想讓我們死嗎,林?」賽莉絲低聲問道。

  「不然引盜賊團來翠羽領地是為了開派對嗎?」我毫不掩飾的指出。「不管他是誰,他目前比較注重隱藏自己的身份,並不是很急著要你們的命,不然不會用找人傳話這麼不穩定的手段。」

  「但反過來說,他也不在乎翠羽領地的任何人,因為如果盜賊團真的來了,誰都不能保證活得下來。」

  一口氣說完一大段後,我拿起茶杯。

  「這樣說來,魯瓦·薩羅威的嫌疑減少了許多。」伊格涅突然開口。「郵差傳達的是『翠羽領地沒有守軍』而不是『抓住貴族』,況且以赤血盜賊團的習性,貴族更是首要擊殺目標。這與魯瓦·薩羅威的目的相悖。」

  說到這,她打量了我一眼。

  「前提是那個郵差說的是真話。」

  「……有道理。」我喝了一口花草茶。她還沒信任我吧,什麼郵差說的是不是真話,根本在懷疑我說的是不是真話。

  這也沒什麼,畢竟我也還沒信任她。話說她叫人都連名帶姓的嗎?

  瑟雅娜緩緩搖了搖頭。「這樣還是沒辦法縮小範圍。我們無法採取行動。」

  「要不要我請警備總部那邊派人保護妳們?」艾維洛斯問道。「通常我們不會當保鏢,不過這次情況特殊……」

  「林會保護我們的。」一直沒說話的賽莉絲突然插口。她看向我,露出溫婉的笑容。「對吧?」

  好像很久沒看到她這樣笑了。害我越來越搞不清楚自己想要什麼。

  「噢,對,妳們有林先生保護,比十個保鏢都強。」艾維洛斯哈哈笑了幾聲。

  我兩手一攤,望向瑟雅娜。「好吧,這個問題先這樣。可是那個魯瓦依然會要求妳當他小妾吧?」

  本來正要送進艾維洛斯嘴中的餅乾就這樣停在空中。「小妾?怎麼回事?」

  怎麼,原來妳沒跟他們講?我向瑟雅娜拋出推卸責任的眼神。

  她看回來的雙眼中則是帶著責難。「那個部分我會自己——」

  「自己處理?」我打斷她的話。「我覺得妳女兒不會同意。」

  「媽,我們幫不上忙嗎?」賽莉絲很快就處理好自己的驚訝。

  瑟雅娜放下茶杯。「一直以來我都是自己處理這個問題的,不需要麻煩你們。」

  「他派出的兩百步兵為了保護你們幾乎全滅了——艾維洛斯,這不是你的責任。」說到一半,我向金髮的年輕貴族點了點頭。「為了答謝,妳也不得不去他家吧?妳能保證他不會下藥,向我們謊稱妳身體不舒服嗎?」

  「他不會選擇自己嫌疑那麼大的方法,我跟你說過了。」瑟雅娜輕聲答覆道。「我也不會選擇暗殺魯瓦·薩羅威的,林。」

  看了我錯愕的樣子,她露出了然於心的微笑。「伊格涅也跟我們家也認識很久了。我非常信任她。」

  「對呀,小伊是我朋友喔。」賽莉絲笑容滿面的補充。

  結果你們家遭盜賊,只有你們的朋友願意來幫忙啊?我在心中翻了翻白眼,有點尷尬的跟對面的伊格涅點點頭。瑟雅娜根本刻意是報復我吧。

  「為什麼不?」我轉回話題。

  瑟雅娜卻沒有直接回答,而是意味深長的看了賽莉絲一眼。

  「林……你習慣用殺人解決問題嗎?」賽莉絲語氣放軟了問。

  我沉默的看著她的眼睛。那其中依然有著天真,如今卻不可思議的勾起了我的情緒。相當複雜的情緒,一時還無法整理清楚。

  在她眼中,我是什麼表情?

  「我沒有什麼不殺人能解決的問題。」我把翹起的腿放下,轉開視線,盯著地板。

  一隻小手放到了我的手上。

  「林你也不喜歡殺人吧?」賽莉絲的問題聽起來沒有半點疑問的語氣,彷彿心中早有答案。「我們先找找不用殺人的方法,好嗎?」

  我把她的手放回她腿上。或許該慶幸,對面兩個人都不是會開玩笑的那種類型。「什麼方法?」

  「我能一起去拜訪薩羅威先生嗎?」艾維洛斯提議。「畢竟是我帶領那些士兵的,得向他道個歉。」

  「我也想為了他出兵相助的行為道謝。」原本淡漠旁聽的伊格涅也附和道。雖然都是很完美的儀態,她給人的感覺就是比瑟雅娜冷硬了一點,有種拒人於外的氛圍。應該是因為她都不笑吧。

  不過話說回來,我認識的太陽教會的人,都不太喜歡這種投機取巧的手段……是我認識的太少嗎?還是三百年過去,教義也有所改變?總之,她會願意在這件事上出手幫忙,令我挺驚訝的。

  我看向正感到意外的瑟雅娜。「我也去吧?」

  「如果你想來,我需要你答應我不動手。」她想了想,露出狡黠的微笑。

  這次我真的翻了白眼給她看。「妳把我當成什麼,見人就咬的瘋狗?」

  賽莉絲噗哧一笑,艾維洛斯也跟著爽朗的笑了幾聲。

  這個騎士團團長還真的不會笑。看來是個很嚴肅的傢伙,不過既然願意幫忙,應該勉強算是個好人。

  「如果你說他很愛面子,我們一起去的話,應該也不會提出什麼太強硬的要求作為謝禮?」我拿起杯子,把剩下的茶一口喝乾。

  「問題是其他貴族的觀感。」瑟雅娜的臉色黯淡了一點。「如果我們給的回禮太單薄,處境會變得更艱難的。」

  貴族真麻煩……

  「妳打算怎麼辦?」

  「可能要把一些作物的收購權利轉移給他。」瑟雅娜沉吟著。「他畢竟是商人,不會拒絕這種提議。但這也只是權宜之計。若是讓他掌握了我們領地的交易市場……」

  「如果跟他說,妳的領民跟已經簽約的商行有了感情,應該可以保留一些轉圜的餘地?」艾維洛斯不愧身為貴族,馬上就理解了這些業務相關話題。

  之前都把你當成笨蛋真對不起。我在心中非常沒有誠意的道歉。

  「聽起來很不錯,謝謝你,艾維。」瑟雅娜恢復了笑容。「那就跟他說為了我最重要的領民,我不想輕易改約吧。」

  這話聽起來有點奇怪。對她來說,應該還有更重要的東西吧?

  我轉向賽莉絲。「妳也要跟我們去嗎?」

  銀髮的女孩只是露出有點難過的微笑。

  「魯瓦應該只知道我有個女兒。」瑟雅娜語重心長的說。「如果讓他看到賽莉絲本人,難保不會又動了什麼念頭。」

  唔哇……這男的慾望還真是深沉啊。

  「所以妳不跟我們去嗎?」

  ……嗯?怎麼所有人都定格了?

  賽莉絲搓著雙手,頭垂了下來。「確實,我好像沒必要去呢……」

  我說錯話了?艾維洛斯整個人都超緊張的樣子,伊格涅的目光中似乎有點評判的味道,而瑟雅娜則是一臉「哎呀哎呀」的笑著。

  「林,你不是還要去拜訪卑塔大人嗎?」

  「對喔,差點忘了這個。」我亡羊補牢的說。「大小姐,妳可以帶我去嗎?」

  「……我帶你去嗎?」賽莉絲微微抬起頭,用期待的目光看向這邊。

  「對啊,妳不是答應我了嗎?」我雙手抱胸,藏起自己的無奈。「他們去找那個魯瓦的時候,妳帶我去魔法師公會吧?」

  總覺得好像中了什麼圈套?還是這個坑是我自己挖的?

  「嗯,我知道了。」賽莉絲又低下頭。不過這次的表情完全相反,變成那種明明很高興又不太敢高興的害羞模樣。

  ……唉,我到底在幹嘛?

  「其實如果我們從西大門進城的話,應該會先經過魔法師公會。」瑟雅娜笑容中那明顯的調侃讓我很不爽。「你們可以順路先去留個話。對吧,艾維?」

  正忙著喝茶的艾維洛斯突然被點名,有點慌張的說:「噢,對啊,魔法師公會在西大門附近。另外,全知大人預計是兩個星期後回城……只是預計,她本人不常按計劃行事。」

  她確實是很隨性的傢伙……過了三百年還沒改掉那個稱號啊?這邊還是先裝作不認識吧,賽莉絲不知道察覺我的真實身份了沒有。

  「那林你還是跟他們去薩羅威宅邸吧?我自己待在旅館就好了。」賽莉絲面露微笑,表示自己沒關係。

  「你們還沒決定要住哪的話,太陽教會很歡迎你們。」伊格涅面無表情的插話。「當然比不上高級旅店那麼豪華,不過我們都打掃得很乾淨,也不需要住宿費。」

  「跟小伊一起住嗎?好像不錯。」賽莉絲立刻就上鉤了,有點興奮的問道:「可以跟妳們睡同一間房嗎?」

  伊格涅非常乾脆的點頭同意。「當然可以,黛兒應該也會高興的。」

  怎麼覺得這女的態度突然變友善了?只有對賽莉絲她們母女才這樣?

  比較起來,之前那個鬼王儘管也是無表情,卻很明顯是為了拒人於外才擺出來的,最後露出的燦爛笑容才是原本的樣子。而這個騎士團團長……其實就只是個面癱吧。

  「那我們三個就打擾你們一段時間了,伊格涅。」想當然爾,瑟雅娜不會拒絕能讓她女兒開心的提議。

  「不打擾的。」伊格涅到現在好像都只有點頭這動作。

  住教會啊……以前也不是沒住過。只是那時碰到的主教很喜歡碎碎念啊,不知道日昇的主教如何。

  「哎呀,我本來也想招待你們到我家來住的,被搶先了。」艾維洛斯哈哈笑道。

  「之後也會去拜訪暮紡家的。」瑟雅娜揚起嘴角。「我們先來整理一下行程吧?」

  確認每個人都有在聽後,她繼續說道:「我們明天用完午餐後出發,慢慢走應該會在第三天晚上到。一到日昇,就先順路前往魔法師公會留訊息,之後在太陽教會下榻。隔天再去拜訪薩羅威宅邸。這樣可以吧?」

  最後一句她主要是對著我和賽莉絲這邊說的。我無所謂的聳聳肩,賽莉絲則是認真的點頭回應。

  「我進了城之後會先去警備總部報告,隱瞞那個女孩的事情……」說到一半,艾維洛斯看向我。「林先生,你應該不想被提到?」

  「能不提到我嗎?」我挑起眉毛反問。

  「那我跟部長說,剩下的盜賊團都是教會騎士團消滅的,可以嗎?」金髮的貴族轉向另一個人。

  「沒有問題。」伊格涅的態度又變得冷淡,連看都不看艾維洛斯一眼。

  他們應該也互相認識一段時間了?真奇怪。

  「關於日昇的狀況,我想應該先說明一下。」伊格涅嚴肅的開口。「最近有惡靈來到日昇,已經造成了不小的騷動和十幾名傷者,所幸沒有人因此喪命。」

  艾維洛斯的五官皺了起來。「這陣子不太安穩。」

  「惡靈?」賽莉絲疑惑的問。

  「一種精神體,不規則的攻擊人或動物,以受害者的生命能量為動力。」伊格涅解釋。「目前我們傾向於是自然產生的天災。神力雖然可以有效抵抗,但惡靈速度太快,目前還無法徹底驅逐。」

  跟我認知的差不多。以前死靈法師可是魔王軍的高階戰力。大部分的惡靈是他們召喚的,據說也有少數案例是自然產生的,什麼人的惡念還是啥的聚集起來的形成惡靈的說法。

  「現在騎士團已經輪班在街上巡邏,就是因為此事才這麼晚來。」伊格涅的語氣非常認真。「這也是我建議你們來教會下榻的原因之一。」

  看賽莉絲一臉擔心的樣子,我想了想還是開口:「住在教會應該很安全吧?」

  伊格涅又打量了我一眼。「絕對安全,我以騎士團的名譽擔保。」

  「既然伊格涅這樣說,我也可以放心了。」瑟雅娜笑著說道。「都沒有問題的話,就先這樣吧。謝謝你們。」

  「我去羅卡鎮那邊看看。」伊格涅一馬當先的走向門口,艾維洛斯也跟在後頭。

  正要站起身時,瑟雅娜叫住了我。

  「林,我有點事想跟你談談。」

  噢?我只好坐回沙發上,看著賽莉絲走出去。她走到會客室外面,回過頭揮了揮小手,再把門輕輕帶上。

  翠羽夫人這時倒不說話了,在桌子和牆邊的櫃子間移動,手腳俐落的收拾著茶杯。

  「你那麼關心我的問題,讓我有點受寵若驚呢。」她如此開頭。

  我用鼻子哼了幾聲。「妳可以心懷感恩。」

  「賽莉絲她不會希望你殺人的。」瑟雅娜輕笑著說。

  「她也不希望我跟妳獨處。」我啐道。「之前在門口那段妳都聽到了吧?」

  瑟雅娜沒有立刻回應,只是站在櫃子旁,臉上微笑多了點無奈。

  「這表示以後不能找你喝酒了嗎?」

  「可以在公開場合喝啊。」我皺起眉頭。

  午後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照了進來,帶出靜謐的氣氛。瑟雅娜步伐安穩的走了過來,在我對面坐下。

  「你的心境起了什麼變化?」

  「……什麼?」

  「是什麼原因,讓你決定積極參與這些麻煩事?」瑟雅娜不急不徐的問道。

  我嘆了口氣,低下頭,聽著外面的鳥鳴聲。

  「我在羅卡村,要射殺一個嚇到尿出來的年輕盜賊時,遲疑了一瞬間。然而在萊德羅斯森林中,動手殺了那個郵差的時候,心裡卻一絲波動都沒有。」

  眼前的這雙手早已沾滿鮮血,不論是罪人的,還是無辜者的。

  「因為我想保護妳們。這是現在少數我知道自己想要的東西。其他很多事,我覺得我需要更多時間,來搞清楚自己的想法。」

  瑟雅娜的嘴角笑得更彎了。「聽起來還不錯。」

  我向她投去帶有怨氣的視線。「賽莉絲剛才跟我告白了。」

  正如我期望的,瑟雅娜的笑容僵住了。她思索了幾秒,才重新開口:「你不需要急著回應她吧?」

  再度嘆了一口氣,我把臉埋進手中。「就這樣吊著她?」

  「我和她都知道,你也知道,你沒辦法那麼快轉換思維模式。」瑟雅娜展現出一如往常的耐心。「這三百年在你心中刻下的痕跡,也不是那麼快就能處理好的吧?」

  「妳不覺得這樣很糟糕嗎?」我揉了揉眼睛。「之前才下定決心要遠離這些……」

  「不覺得呢。」瑟雅娜一派輕鬆的表示。「之前你是為了保護她才決定要遠離,現在也是為了保護她才想早點做出回應啊。」

  這聽起來像是花言巧語……還是我自己鑽牛角尖太嚴重了?

  「賽莉絲的告白讓你感到有壓力嗎?」瑟雅娜突然如此問道。

  壓力……嗎?

  確實我現在在煩惱著……但她的告白應該不是主要原因。讓我感到煩惱的是——

  「一部分的我感到高興。」我喃喃說著。現在的表情想必不怎麼好看。「另一部分的我對此難以接受。」

  「……這樣啊。」

  聽出話中的遲疑,我有些好奇的抬起頭。

  「我沒有過那種感覺,可能幫不上什麼忙。」瑟雅娜的臉上閃過一抹惆悵,又快速的被笑容掩蓋了過去。「但是如今,你還想變回之前那個什麼都不在乎的自己嗎?」

  我靜靜的表示否定。

  「那你只要慢慢說服自己就好了吧?」瑟雅娜笑著,眼神卻避免跟我對上。「我得準備一下帶去日昇的禮物,下次再聊吧。」

  看著她走出房門後,我才察覺到問題出在哪。

  丈夫死了之後,她就沒有下一個對象了,怎麼有辦法體會我現在的感受?

  粗魯的抓了抓頭髮,我嘆出第三次的嘆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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